題據「胡本」及「會本」。本講曾在「新民國」第一卷第一號（民國十二年十一月十五日出版）刊載，文句與週刊頗有出入。據 「週刊」編者附識：「去年十月，總理在國民黨懇親大會所講演的訓詞，各報都曾登過。但當時記述錯誤很多，簡直失了原旨。
日前總理特命黃昌穀君修正一過，復手加刪改，故復補登於此。」
(註二)　據「會本」增「人」字。
(註三)　據「胡本」及「會本」增一「萬」字。
(註四)　原文為「三千分之一」，今據「胡本」及「會本」改。

國民以人格救國(註一)　民國十二年（一九二三年）十月二十一日在廣州全國青年聯合會演講
　　中國基督教青年會諸君：今天歡迎諸君，蒙諸君光臨，兄弟是很榮幸的。兄弟今天在廣州開這個歡迎會，是用兩種資格。一種是代表西南諸省，用西南行政首長的資格。二種是代表中國國民黨，用國民黨領袖的資格，來歡迎中國青年會全體諸君。就你們青年會說，可以被人歡迎之點極多，不是一言可以說得盡的。專拿青年會的宗旨講，是用體育、智育、德育三項標題來救國，就是這一件，便應該被人歡迎。所以青年會，是我們想救國的黨人所應該歡迎的。救國事業，從前用大多數的號召，在國內進行的很少，只有國民黨全體主張舍身救國。民國成立十多年，沒有大團體表示來救國。用大團體表示來救國，在廣州開會，這是頭一次。所以國民黨對於這項表示，是特別歡迎的。
　　我們人類的天職，是應該做些甚麼事呢？最重要的，就是要令人羣社會，天天進步。要人類天天進步的方法，當然是在合大家力量，用一種宗旨，互相勸勉，彼此身體力行，造成頂好的人格。人類的人格既好，社會當然進步。我們社會經過古今許多人羣的改良，自草昧初開以至現在，已經進步了的很多。但是現在社會的道德範圍，還沒有進步到極點。就人類的來源講，基督教(註二)說世界人類，是上帝六日造成的。近來科學中的進化論家說，人類是由極簡單的動物，慢慢變成複雜的動物，以至於猩猩，更進而成人。由動物變到人類，至今還不甚久，所以人的本源便是動物，所賦的天性，便有多少動物性質。換一句話說，就是人本來是獸，所以帶有多少獸性，人性很少。我們要人類進步，是在造就高尚人格。要人類有高尚人格，就在減少獸性，增多人性。沒有獸性，自然不至於作惡。完全是人性，自然道德高尚，道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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既高尚，所做的事情，當然是向軌道而行，日日求進步，所謂「人為萬物之靈」。科學和宗教衝突之點，就在所見人類來源之不同。由這一點所見之不同，便生出科學與宗教之爭，至今還沒有止境。惟是人類的知識，是天天進步的。今日人類的知識，和古時大不相同，今日人類的知識，多是科學的知識。古時人類的知識，多是宗教的感覺。科學的知識，不服從迷信，對於一件事，須用觀察和實騐的方法，過細去研究，研究屢次不錯，始認定為知識。宗教的感覺，專是服從古人的經傳，古人所說的話，不管他是對不對，總是服從，所以說是迷信。就宗教和科學比較起來，科學自然較優。
譬如現在我們用眼光看遠方之物，多用千里鏡幫助，看得很清楚。千里鏡是近來科學發明的，古時沒有科學，所以沒有千里鏡，看遠方之物，當然不及現在看得清楚，這就是宗教不及科學。因為這樣的原故，現在宗教知道專迷信古人經傳之不方便的地方很多，便有主張更改新舊約的，推廣約中的文字範圍，以補古人所說之不足。至於宗教的優點，是講到人同神的關係，或同天的關係，古人所謂天人一體。依進化的道理推測起來，人是由動物進化而成，既成人形，當從人形更進化而入於神聖。是故欲造成人格，必當消滅獸性，發生神性，那麼，才算是人類進步到了極點。
　　中國青年會，是美國人介紹過來的。現在各省很發達，中國會員有七八萬人，團結起來，已經成了一個很堅固的團體。兄弟在二三十年前，便和這個團體來往，這個團體中的朋友也很多。但那個時候一些朋友，如果講到國事，便說我們不問政治，所以不談國事。我們革命的人聽了，便很以為奇怪，便猜疑起來，究竟青年會所做的是些甚麼事呢？結合這個團體是甚麼用意呢？後來我有一次到美國，遇到選舉總統的時候，看見無論那一界的人民，想知道對於某地某人運動總統，某地對於某人選舉票數的多少，種種新聞，每分鐘、每秒鐘都是非常注意，其熱心選舉勝敗之狀態，真是舉國若狂。而青年會的會員，尤其熱心討論。討論選舉總統是不是談政治呢？是不是想與聞國事呢？而介紹到中國來的青年會，便說不問政治，我也莫明其妙。
　　「政治」二字的意思，譯成英文是Politics。英文Politics的意思很廣，用途很多。譬如我從前有一次在外國人家內吃晚飯，吃完之後，主婦對他的家人說，“No family Politics to-night.”這句話直譒譯過來，便是「今晚不談家庭政治」。就講話的意思譒譯過來，便是「今晚不談家庭是非。」故就Politics這個字講，有三個意思：一個是國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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，就是政府中所行的國家大事；一個是黨爭，就是政黨中彼此所用的詭謀；一個是說是非，就是像以前所舉的家庭是非之例。外國人普通把是非都說是Politics，因為不想談人的是非，所以說“No Politics”。我們中國留學生在外國，聽到說“No Politics”的話太多，不過細研究這個字用時的意思，一回到國內，便說外國人都不談政治，所以我們不問政治。試問外國人果真不問政治，為甚麼歐戰期內，在中國的各國人，都回去舍身打仗呢？舍身打仗是不是問政治呢？再者：在中國傳教的，有德國人、法國人、英國人、美國人，他們的教堂雖然不同，他們所奉的神，都是耶穌上帝，所以他們本國之內，所奉的宗教，都是大概相同。到了開戰之後，各國教徒還是各衛其國，彼此殘殺。就這個情形說，是宗教為重呢？還是政治為重呢？宗教徒是不是問政治呢？宗教徒是問政治的。所以今晚兄弟也來同諸君談一談政治。
　　說到政治，便要講國家。國家的責任，是設立政府，為人民謀幸福。政府這個東西，近來各國學者有的說是可以保護人民，代謀幸福，主張是應該有的。有的說是干涉人民的幸福，威權太大，應該把他減少，減少至於零，便主張不應該有，而成無政府；這項學說在俄國頂發達，因為他們從前的專制政府，過於暴虐，要打破他，便主張無政府。究竟政府在人類中，是有沒有用呢？在座諸君是主張改良人類來救國家的，自然不說政府是無用的。人民在國家之內，國家根基所以能穩固之理，便是在人民的文明進步，互相團結，拱衛國家。人民的文明進步，在人民的自身本來可以做得到。
不過有了政府，加以提倡和輔助的工夫，進步得更快。所以我們要社會的文明很高，人類進步得很快，政府不是無用的。如果有了良政府，社會的文明便有進步，便進步得很快。若是有了不良政府，社會的文明，便進步得很慢，便沒有進步。這種成例，古今中外極多。在我們中國，自有史四千餘年以來，社會極文明的時候，莫如周朝。那時候種種哲學和科學的文物制度，外國到今日才有的，中國三千以前便老早有了。我們推究周朝何以有那麼好的文明呢？便是因為有文武成康的良政府。到了秦始皇焚書炕儒以後，政府便不良，文明便退化。弄到古時已經有了的文明，到後來幾幾乎絕跡。到了滿清政府，更是一代不如一代，幾幾乎有亡國滅種之憂。十二年前許多志士，要救國保種，便去革命，推倒滿清，成立民國，想用人民自己的能力挽救國家。但是民國成立了十二年以來，徒有民國之名，毫無民國之實。滿清政府雖然已經推倒，滿清的餘毒還未肅清，所有留存下來的官僚武人，都把政府霸佔住了。所以民國還不是在人民之手，完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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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在武人官僚之手。我們從前因為有革命志士的奮鬥，所以不亡於滿清政府之手。以後如果不繼續奮鬥，便要亡於滿清武人官僚之手。我們要那一般武人官僚不亡中國，便要請大家同心協力去奮鬥
　　青年會的宗旨，注意體育、智育、德育三項，改良人類來救國，是全國所歡迎的。國家是人類湊合而成，人人都有機會，可以造成一個好國家。我們要造成一個好國家，便先要人人有好人格。中國的團體中有好人格的，就是青年會。
所以青年會是造成好國家的好團體。青年會的會員，已經有了七八萬人，這七八萬人中不能說個個程度都齊，但我相信總有幾千人是有好人格的。因為這幾千人才的提倡，所以令青年會成了一個有人格的團體，所以令全國有志的青年，多喜入會，造成好人格。我們要問政治的人，想中國改良成一個好國家，便是想得有一個機會，令四萬萬人都變成好人格。這個方法是在甚麼地方呢？要正本清源，自根本上做工夫，便是在改良人格來救國。這便是以國家全體變成青年會，然後多數國民的人格才能夠養成，然後四萬萬人才都有人格。外國人到中國來，從前還沒有想到這着，諸君已經想到這着，並且做到這着，所以改良人格來救國這一說，當是中國的出產物。
　　中國青年會，是美國傳來的。美國經過歐戰之後，是世界上第一個富強的國家，人民不必管國家的事情，不必代政府去奮鬥，便可享頭等國民資格的尊榮，所以美國人對於管國事的道理，便不傳到中國來。但是美國有良政府，中國的政府不良。青年會在美國便可學美國人一樣，至於在中國能不能學美國人一樣呢？諸君有已經到過美國的，都記得到美國境上岸的時候，無論所坐的船位是那一等，美國人便來盤問：「你是中國人呀？是日本人呢？」如果是日本人，便可自由上岸。如果是中國人，便要入關檢查，必須麻煩好幾日，始可自由上岸。兄弟有一次到美國，在關內住過了三星期，但我還是很徼倖的。有不幸的，甚至空花旅費光陰和所受檢查的種種痛苦，見到美國而不能上岸，由原船送回中國。
美國人主張智育、德育、體育，組織青年會來改良個人社會，這是很好的。但是不可專學美國人，只管自己，不管國事。因為他們和我們的地位，有大大的不相同。我們就是出外旅行，如果他們知道是中國人，就是像從前舊金山的大旅館，也不許我們住。和上海從前的外國公園，便寫出招牌說：「狗同中國人不許入。」像這樣一想，便知道中國人在世界上是甚麼地位？講到中國人口有四萬萬，文明有四千多年的歷史，為甚麼我們的國際地位，一落千丈呢？這就是因為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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們中國人不自振作，所謂墮落。墮落的原因，就是在不講人格。我們要恢復國際的地位，須要我們不墮落，要不墮落，便先要講人格。青年會在中國已經成立了二十餘年，會員的人格，固然不能說人人都好，或者有一部分不好，但是全體的人格，是已經養成了。全體的人格既經養成，究竟有甚麼用處呢？來做些甚麼事呢？你們應該做的事，單簡的說，就是你們所主張的「人格救國」。中國人的人格，墮落已極，像那些官僚、武人，只知道升官發財，自私自利，甚麼國事都不管，人格是不是墮落呢？我們要救國，必先要除去他們。要除去他們，不是一兩個人可以做得到的，所以我們不可專靠個人去救國，必須要大多數同心協力去做，這就是應該以青年會的團體去救國，講到團體救國，國民黨為國犧牲身家，是最誠心誠意去救國的。黨中最著名的人物，就有黃花岡七十二烈士。七十二烈士之前，更有陸皓東(註三)、史堅如。
陸皓東、史堅如是青年會的會員，又兼國民黨的黨員，所以他們是以青年會的人格和國民黨的資格來犧牲的。但是青年會的會員，也有走到北京去做官的。他們那些做官的會員，拿陸皓東、史堅如比較起來，人格是不是有天壤之別呢？假如那些做官的會員，走到香港、廣東來，安見不能做陸皓東、史堅如呢？所以我們一生做事，萬不可走錯了路。如果不走錯路，便可來救國。甚麼人來救國，都是被人歡迎的。國民黨的分子，雖然很複雜，但是沒有革命之前，各黨員已經知道有抄家滅族的危險，還要加入來救國。故在革命之前，他們的人格，是很被人歡迎的。到了革命之後，各黨員知道沒有抄家滅族的危險，只有升官發財的好處，所以分子越變越複雜。這次國民黨在廣州開大會，當中所討論最重要之問題，就是要想方法來淘汰他們。如果這一層能夠做到，便可以和你們青年會並駕齊驅。
　　兄弟對於青年會，是有很大希望的。此時在廣州開會，討論的問題自然很多，萬不可徒托空言，散會之後便不理他，必須各回各的地方，實行用青年會所提倡的人格去救國。到底青年會有沒有這項能力呢？就我三十多年革命的經驗看來，青年會實在有這項能力。諸君不可把自己的能力看輕了，實在是可以做得到的。但是諸君的能力，究竟在甚麼地方呢？就青年會的歷史說，成立已經有了二十多年，至今始提倡救國，不知我們國民黨做革命救國事業，已經有了二十多年，至今也還沒有成功。但是諸君如果自今天發起來救國，還不為遲，且正合其時。因為現在的情形，和從前大不相同，譬如就城市的交通講，我們從前革命的時候，廣州只有轎子，沒有汽車，現在便有了汽車。我們要到一處地方，是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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轎子子快些呀？還是坐汽車快些呢？坐汽車當然是快些。現在無論做甚麼事，都是容易些，快些。所以諸君現在來救國，成功極快，好比是坐汽車。我們國民黨坐轎子，用二十年走的路，還沒有走到。你們坐汽車，一下便可以走到。至如我們國民黨從前革命，各省響應，把滿清政府已經消滅了，而滿清留下來的官僚武人，還沒有消滅，所以弄到民國，至今有名無實。國民黨所主張的民國，還沒有做成功。現在四川在國民黨手內，湖南也在國民黨手內，兩廣更不必說，就是其他各省，歡迎三民主義的也是很多。像這樣說，國民黨的武力雖然失敗，國民黨的主義還沒有失敗。然而仍未大功告成者，其原因究竟在甚麼地方？這個原因單簡的說，便是在全國大多數人民，還不十分明白革命的道理；人民不明白革命道理的原因，便是在沒有普遍的宣傳。如果國民黨有青年會的完全組織，到處宣傳革命的道理，使人民十分了解，人民自然歡迎我們的主義，來建設民國，民國當老早成功了。貴會在二十二行省之內，都有很完備的機關，宣傳你們的主義，使全國青年子弟，明白你們救國的道理，這就是你們救國的能力。我們革命的總機關，從前設在日本東京，當時有一萬多人，發起救國，提倡革命的風潮，這萬餘人不久便回到國內，分散各省，宣傳我們的主義。那時候犧牲的精神很大，所以一經武漢發起，便把滿清政府推翻。到革命之後，犧牲的精神漸漸消滅，所以我們的能力漸漸減少。而且做國民黨員是要殺頭的，做青年會員是不怕殺頭。因之我們想擴充(註四)黨員，比你們增加會員，不知道難幾多倍。至於現在國民黨範圍之內的各省分，做國民黨員雖然不至殺頭，但是人人都以入黨為做官的「終南捷徑」，所以分子更複雜。以青年會容易擴充會員之情形說，如果大家合力奮鬥去救國，是很有希望的。不過要想救國，必須把自己的長處，用在適當的地方去做，然後才有好成績。若是用之不當，就是以你們現在這樣大的能力，到十年二十年之後，恐怕沒有好成績。從前莊子說：「宋人有善為不龜手之藥者，世世以洴澼絖為事。客聞之，請買(註五)其方百金。聚族而謀曰：『我世世為洴澼絖，不過數金，今一朝而鬻技百金，請與之。』以說吳王，越有難，吳王使之將，冬與越人水戰，大破越人，裂地而封之。能不龜手一也，或以封，或不免於洴澼絖，則所用之異也。」這幾句話的意思，就是保護手在冬天不至破裂的那種藥，宋人用之不適當，世世僅供漂布後塗手之用。吳人用之適當，便供水兵冬天耐戰之用，而得一個國家。你們青年會這樣大的能力，如果用得其當，便可以救國，便可以用青年會的全體來救國。

演講　民國十二年十月　三五七

兄弟今天對於諸君有一個貢獻，諸君在沒有聽到這個貢獻之先，勿以為我是國民黨的領袖，國民黨向來革命，是用手槍(註六)炸彈的，即以為我貢獻到諸君的，也是要諸君去用手槍炸彈，那便錯了。這個方法，我們已經做過了。諸君都知道改良社會可以分作破壞和建設兩部分，破壞的事，我們國民黨已經做過，建設的事，還一點兒都沒有做。過細分起來，千頭萬緒，不過當中有一件最重要的事，我們要知道這件最重要的是甚麼事？須先要明白我們的國情。現在北京城內，是曹錕(註七)做中華民國的大總統了！中華民國這個名詞，是兄弟從前創稱的，這個名詞到底是甚麼東西呢？諸君自然知道中華民國和「中華帝國」不同。帝國是以皇帝一個人為主，民國是以四萬萬人為主。我們要想是真正以人民為主，造成一個駕乎萬國之上的國家，必須要國家的政治，做成一個「全民政治」。世界上把「全民政治」說到最完全最單簡的，莫過於美國大總統林肯所說的“of the people, by the people and for the people”。這個意思譯成中文，便是「民有」、「民治」、「民享」。就我們現在國情和這三層意思解釋起來，自推翻滿清政府，成立民國以來，可以說是民有一層已經做到了。十二年以來，政府之內，都是武人官僚把持，人民不但是不能管國事，並且日日受兵災之禍，流離失所，何能夠說到民治民享呢？真正的「全民政治」，必須先要有「民治」然後才能夠說真是「民有」，真是「民享」。最近北京政府所頒布的偽憲法，第一條載明「中華民國主權，為國民全體所有，」這還是抄襲我從前在南京頒布的臨時約法。至於國家的行政，都是由曹錕、吳佩孚任用滿清的官僚和猪仔議員去辦理，人民能不能夠治，能不能夠享呢？所以現在的中華民國，還是官治，政客治，武人治，不是民治。現在國民黨的黨員，都集中廣東來打仗，便是因為武人專制，反對民治。廣東十幾年來，總是受一般武人官僚的專制，不能施行民治。我們要打破他，所以連年用兵，因此人民便連年受兵災的痛苦，不能建設，對於政府便生出極怨恨的心理。我們想求真正民治，一勞永逸，故不得不讓人民暫時受這種痛苦。至於一般普通人民和滿清留下來的官僚，程度太低，眼光太小，求苟且偷安之計，以為暫享目前太平，便算民治，那便完全錯了。真正民治，是要兄弟所主張的民權主義，能夠極端做到，可以讓人民在本地方自治，那才完事。
現在民權主義能不能有一點兒可以實行呢？是不能的；不能實行民權主義，便不能說是「民治」。不是「民治」，怎麼可以說是民國呢？

國父全集　三五八

諸君講人格救國，我相信諸君團體的人格，是很充分的，拿充分的團體人格，來做救國的事業，兄弟所要貢獻到諸君的方法，就是「地方自治」。兄弟所主張的「地方自治」，是在兵事完結之後，把全國一千六百多縣都畫分開，將地方上的事情，讓本地方人民自己去治，政府毫不干涉。但十餘年來總沒有這個機會，可以辦到。現在廣東有了這個機會，難處是在人才不足。兄弟所希望於諸君的，是要諸君轉教全國的人民，怎麼樣分縣自治。如果一千六百多縣，縣縣都可以自治，中華民國便自然成立。如果全國的人民不能自治，總是要靠官治，中華民國便永遠不能成立。現在北京許多官僚，以為要救國治國，非做總理總長不可。現在做過總理總長的已經不少了，那一個能夠救國治國呢？就是兄弟個人在開國的時候，便做總統，以後更做總裁、總統，都沒有做到很多治國的事情。所以我現在相信建設民國，不是完全從上面可以做得到的；以後建設民國，還是要從下面做起來。中國人普通的心理，以為無論甚麼事，都是要從上做起。譬如造房子，下面沒有動土，沒有做牆基，便老早搭一個空架子，先要上樑，上了樑之後，然後再來做下部，是不是做事自上而下呢？外國人就不然，要做房子，先要從下做起。兄弟有一次看見一個鄉下人到上海的洋街上玩，他看見有許多工人，在一處空地方挖土，挖到很深，他便奇怪起來，問旁邊的人說：「怎麼在這樣熱鬧的街上挖魚塘呢？」旁邊上海人說：「他們不是挖魚塘呵，他們是築屋基來做洋房呵！」可見中國普通人，只知道做房子，是先要從上起，不知道外國人做大房子，是先要築一層很堅固的屋基，從下做起，然後一層加一層，便做成一棟高大的洋房。諸君想救國，現在已經知道「地方自治」的方法，又有青年會團體的能力，那麼，去實行「地方自治」還缺少甚麼呢？簡單的說，就是要懂「地方自治」中一切細微節目(註八)的人才。譬如廣州在這兩三年軍事期內，組織市政廳，做廣州市自治的事情，因為懂辦市政的人才不少，所以近來的成績，凡是遊過廣州市的外國人，沒有一個不驚奇的。倘若國家太平，更求進步，成績當更有可觀，現在不過是用廣州市來試騐試騐罷了。諸君在青年會，研究體育、智育、德育之外，喜歡做地方事情的人，還要組織一個「地方自治研究會」，或辦一個「地方自治學校」，來造就這項專門人才。如果辦到一年，便可得不少的人才，至多辦到三年，一定可以造就很多的人才；倘若人才造成了，到我的這處來投效，只要我像現在在(註九)廣東一樣，有權用你們，我一定給一縣或者兩三縣，讓你們去試騐試騐。有了成績，再推廣到全省，以至於全國，那麼，中華民國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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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以大治。諸君要想救國，便要先學治國。如果不知道治國，就是諸君得了一塊土地，也不知道從那裏(註十)治起。
　　中國現在四分五裂，實在不成一個國家。吳佩孚想用武力來統一，究竟可不可以成功呢？就中國歷史看起來，一定是不成功的。譬如楚漢相爭的時候，項羽的兵力，本來比劉邦大的多，但是後來結果，項羽何以失敗呢？劉邦何以成功呢？最簡單的原因，就是項羽專靠武力，劉邦入關之後，便約法三章，事事總是寬宏大量，以得民心為主。就是最近袁世凱的兵力，又何等大呢？為甚麼洪憲帝國，只有八十三日便沒有了呢？可見武力是不可靠的。再用歷史來證明，諸君都知道：「王不待大，湯以七十里，文王以百里。」用七十里和百里這樣小的土地來做根本，何以能統一中國呢？就是因為成湯和文王，都有很好的政治。諸君想救國，拿很小的地方來施行良政治，廣東很可以給你們幾縣做試騐品。這個方法，我們國民黨老早已經想到了，因為沒有多人才，所以沒有施行。青年會已經有了這些人才，想來救國，必須要存一種「文王百里而王」的心思，才可以治中國。諸君學成了的人才再去教普通人民以自治的知識，須要學教士傳教的方法，慢慢做去，我想用青年會的組織，這樣做去，全國人民的自治能力，是一定可以培養成功的。全國人民有了自治能力，便是全國人民有了民國的國民資格，國家也好像是一個大青年會，必須要全國的人民，都要有體育、智育、德育的人格才好。諸君今天聽到這地，萬萬不可隨便忘記了，必須要決定去實行。兄弟今天歡迎中國基督教青年會諸君，就是這些貢獻。千萬希望諸君採納這些頁獻，去實行救國。如果諸君都做到了這些貢獻，那便不算是空開了這個歡迎會，兄弟便恭祝諸君人格救國成功！
(註一)　據黃昌穀記「孫大元帥對全國青年聯合會演說詞」（黨史會藏鉛印原本046/70）。標題據「胡本」。
(註二)　原文為「基教」，今據「胡本」及「會本」增「督」字。
(註三)　原文及「胡本」作「陸浩東」，今據「會本」改。下同。
(註四)　原文為「推充」，今據「胡本」及「會本」改。
(註五)　原文及「胡本」均作「置」，今據「會本」改。
(註六)　原文為「手搶」，今據「胡本」及「會本」改。下同。
(註七)　原王為「曹琨」，今據「胡本」及「會本」改。下同。

國父全集　三六○

(註八)　原文為「目節」，今據「胡本」及「會本」改。
(註九)　據「胡本」及「會本」增一「在」字。
(註十)　原文為「邦裏」，今據「胡本」及「會本」改。

廣東善後問題(註一)　民國十二年（一九二三年）十月二十九日在廣州大本營對各界演講
　　廣州自沈鴻英叛變，久未與諸君會晤。當時沈分三路攻廣州，為我軍擊退，追至韶關。無何陳軍起惠州，又移師東指，北軍再寇源潭，又由東調北，耽延至今。現計陳軍有三數萬人，右翼由河源攻廻龍，正面則在惠陽馬鞍，左翼則在淡水平湖，意圖大舉，故此次實為生死最後之決戰。幸河源方面敵人已被我軍撲滅，惠陽亦無事，惟有小部份陳軍竄入廣九路線新安平湖一帶，大抵數日亦可擊退。此方陳軍一退，即全局收束。北方無力，陳軍無力，廣東可定，祇有土匪須辦善後耳。半年來，東西北三面受敵，廣東不啻與全國反對共和者決戰，幸能克敵，實出意外。將來即使再有廣州之戰，我亦可決其不敗。然兵家勝負難料，變幻不測，設如廣州被迫，斯時則與惠州受災異。蓋民黨以廣東為策源地，總要大家同生共死。自軍興以後，粤民供給餉糈已多。現軍餉無可搜羅，官產亦已垂盡，至有天怒人怨之象，實堪痛恨。
今又聞陳軍有大款一宗，可供二十日作戰之用，勝則成，不勝則敗。而我則財力將盡，所幸者兵力較優不虞失敗耳。凡勢力以天勢（水災與地震）為最大，政治次之，二者非人力所能抵抗。今民黨立基于廣東，人民無可反對之餘地，且我輩所圖者，因欲民治主義成功，為救國事業，于爾輩有益。即如滿清入主，我粤民亦服從之百十年，今我順天應人，更無反對之理。我國古來豪傑有志於天下者，動輒曰化家為國，此則君主專制時代家天下之思想，在古人之心目中無怪其然。今日之潮流則反乎是，必須化國為家而後可。所謂化國為家者，即以國視同自己一家有事同幹，有福同享，一國安寗富厚，則個人亦安寗富厚。諸君試觀歐美進步的國家，其人民之安樂為何如乎？少有所長，老有所養，未成年以前，國家設校以教之，壯歲以往，有各種農工商以役之，至於衰老，國家有年金以養之。現今英美法國大抵如此。至若俄國則更進步，其目的在使人人享受經濟上平等之幸福，而無不均之患。語其大成，則與孔子所謂大同相類。以中國之大，人
演講民國十二年十月三六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