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炯明叛變,圍攻總統府。先生脫險抵海珠海軍司令部,旋登楚豫艦,指揮討逆
陳炯明叛變,圍攻總統府。先生脫險抵海珠海軍司令部,旋登楚豫艦,指揮討逆
中華民國十一年
一九二二年
四月底
六月十六日
57
十五日夜十時,有軍官以電話報告先生,謂「今夜粤軍或有不軌行動,將不利於總統,務請總統離府。」先生以為謠傳,不信之;以陳炳焜、莫榮新之蠻頑,尚不敢存危害之念,況炯明二十年來師事先生,安敢萌簒亂之異志乎?至午夜十二時,秘書林直勉所得消息,甚為險惡,乃與總統府諸軍官商量戒備,加添衛隊。(註一○六)時觀音山衛士僅五十餘人,由參軍兼衛士隊隊長姚觀順率領,侍衛副官有黃惠龍、馬湘、陳喧諸人,所有武器,僅三十枝手機關槍,子彈一萬餘發。(註一○七)即嚴密佈防。林直勉旋偕參軍林樹巍趨謁先生,報告「今夜消息險惡,變起在即,請速離府,暫避凶鋒。」先生泰然曰:「競存惡劣,當不至此。即使其本人果有此不軌之心,而其所部,皆與我久共患難,素有感情;且不乏明理之人,未必肯助桀為虐,受其欺弄。請諸君不必猜疑,以免驚擾。」(註一○八)林等復言粤軍蠻橫,不可以常情度之,如果有不利於總統時,當奈何?先生曰:「我在廣州之警衛軍,既已全部撤赴韶關,此即示其坦白無疑,毫無敵對之意。倘彼果有不利於我,亦不必出此用兵之拙計。如敢明目張膽,作亂謀叛,以兵加我,則其罪等於逆倫反常;叛徒賊子,人人可得而誅之。況吾身當其衝,豈可不重職守?臨時退縮,屈服於暴力之下,貽笑中外,污辱民國,輕棄我人民付託之重任乎?吾當為國除暴,討平叛亂,以正國典,生死成敗,非所計也。」林等以先生態度堅決,不敢強勸,即辭出。先生即入私室就寢。又疊接各處探報,皆言粤軍必亂,務請遠離。迨二時許,有自粤軍營中潛出之軍官,特來報告,謂粤軍各營,炊事已畢,出發在即,並言事成,准各營士兵大放假三日(即搶劫之意)。既而聞各方號音,自遠而近,乃知粤軍已發動,此約三時也。林直勉等復入總統府相勸,先生謂:「競存果敢作亂,則戡亂平逆,是吾責任,豈可輕離公府,放棄職守?萬一力不如志,惟有一死殉國,以謝國民而已!」直勉等見先生如此堅定,乃以數人臂力,強挽出府。(註一○九)先生衣單衣出總統府,未帶衛隊,匆匆由林直勉、林樹巍扶掖從間道步出,是時,各路皆有步哨,已不能自由通行。直勉等被叛軍步哨接連盤問數次,幸得通過。先生隻身行至財政廳前,遇叛軍大隊,由東而來,先生從容不迫,參入叛軍中,叛軍以為同事,亦不查問。至永漢馬路出口,方得脫險步行至長堤,安抵海珠海軍總司令部。與海軍總司令溫樹德等,同登楚豫艦,召集各艦長,決意戡亂定難。(旋率各艦集中黃埔)先生離府未及五分鐘,叛軍步哨,已佈滿街道。半小時後,槍聲四起,占領廣州各行政機關。粤軍第二師洪兆麟所部之李雲復部,一面搶掠觀音山腳各街住戶(婦女衣服,多被搶掠一空,執信學校各女生之衣物圖書,亦被搶掠無遺),一面向總統府圍攻。李部約千餘人,繼又加入楊坤如部千餘人,及其他叛軍千餘人,共四千餘人。先生所居之粤秀樓係前龍濟光所築私寓,位居半山,有一橋樑式之過道,長一里許,蜿蜒由街道上面經過,直通觀音山總統府,叛軍佔據山上,居高臨下,向粤秀樓射擊。時府中衛士及警衛團佈防於觀音山粤秀樓一帶,叛軍衝鋒十餘次,皆被衛士用手機關槍擊退,死傷達三百人,叛軍終不得逞。是時警衛團長陳可鈺指揮作戰,衛士隊長姚觀順守文瀾閣,侍衛副官黃惠龍守正門,副官馬湘守橫門,副官陳喧(亦作煊)守天橋,偵緝員陳龍韜、衛士馮俊、黃森、陳海廷、李東興等,守粤秀樓,尤為英勇。(註一一○)彼等因四周漆黑,不辨敵軍,非俟敵近,不輕易射擊。相持至十六日上午十時,叛軍李雲復以步兵衝鋒無效,乃用速射開花砲轟擊總統府,又以煤油燒毀粤秀樓及各棧橋,以杜絕出路。情勢更危迫,姚觀順、黃惠龍、馬湘乃冒險護送孫夫人離粤秀樓,匍匐自天橋下,流彈在空中飛鳴,數次掠孫夫人鬢邊過,至夾板被擊毀處,毫無掩蔽,四人只得挺身奔馳,姚觀順中彈傷腿部,由惠龍負之行,逾時始避入總統府後院。府之四周,開花砲彈連珠射下,天橋瞬被轟炸粉碎。至正午十二時,衛士彈盡,相約停戰,叛軍仍開砲猛攻,陳喧率隊十餘名,由正門衝出,被敵擊回,不得已伏匿破牆草叢中,改裝得脫。四時許,衛戍司令魏邦平派副官長至,議和平條件(魏守中立,居間調停),往返四次無效。正談判間,叛軍從總統府後門闖入,持手槍刺刀,將孫夫人所攜物品搶奪一空。馬湘、黃惠龍乘叛軍搶劫之際,左右各引孫夫人手,奔入人叢,方得逃出。叛軍槍彈如急雨驟至,屍橫遍街,孫夫人避入民屋,驚暈越時始甦,乃改裝從第一公園附近小巷,往長洲要塞司令馬伯麟宅寄宿,又至沙面,十八日脫險抵黃埔。(註一一一)鄧澤如時居永漢南路華英二樓,十六日晨,譚振雄來告國民黨廣東支部被叛軍熊略佔據,所有印信文件器具,概被搶掠。(註一一二)八時,林麗生來告澤如,探悉先生已於昨夜由林直勉、林樹巍強挽出府,至長堤,登海珠,再乘電船,入永豐兵艦,安全出險。九時,馮自由着其弟馮坤來,密語澤如曰:「閣下與夏重民素為陳逆所注意,夏已在石圍塘廣三車站被害,程鴻軒被捕,請趁早赴他處逃避。」澤如遂過河南溪峽李英家暫避。(註一一三)是役觀音山衛士以少敵眾,苦戰十餘小時,足寒敵膽。衛士傷亡約三分之一,而叛軍之陣亡者,數在三百以上。(註一一四)姚觀順負傷後,由護隊負之,尋亦出險。陳喧等走東山總統法律顧問那文宅,由那氏用美國小電船,送至先生座艦。先生後來頒獎衛士訓詞云:「革命軍的力量,是和別種軍隊不同的,必要能以一當十,才算合格。用幾百人可以敵幾千人,那才算是本事。如果不能,便是大恥辱,便不算得是革命軍。前年觀音山的衛士,便是以一當百的革命軍……我理想上的革命軍,只有這次觀音山的衛士,足以當之。這種奮鬪的精神,實在不可磨滅。」(註一一五)
(註一○六) 鄧澤如:「中國國民黨二十年史蹟」,二五六頁。
(註一○七) 「民國十三年元旦孫大元帥頒發觀音山之役衛士狀牌訓詞」(中史黨史會藏)。
(註一○八) 鄧慕韓:「孫中山先生傳記」原稿(中央稿史會藏)。
(註一○九) 蔣中正:「孫大總統廣州蒙難記」,二──三頁,正中書局,民國六十四年一月,臺重排九版,臺北;
鄒魯:「中國國民黨史稿」第三篇,一一○○──一一○一頁。
(註一一○) 守粤秀樓者尚有一外籍侍衛名Colonel Bow,據「宋慶齡自述」。
(註一一一) 「民國十三年元旦孫大元帥頒發觀音山之役衛士獎牌訓詞」;蔣中正:「孫大總統廣州蒙難記」,
四──五頁;鄧澤如:「中國國民黨二十年史蹟」,二五七頁;「宋慶齡自述廣州脫險記」。
(註一一二) 按除總統府、國民黨粤支部外,偵緝隊部、海防司令部、虎門司令何振住宅、兵工廠、航空局、市政
廳、航政局、財政廳、許崇智司令部、財政部、海關等,皆為叛軍進攻目標。
國父年譜
下冊
1204-1208
六月十五日 委任丁惟汾為中國國民黨山東支部部長。(註一○四)
任譚延闓為全湘討賊軍總司令。(註一○五)
六月十六日 陳炯明叛變,圍攻總統府。先生脫險抵海珠海軍司令部,旋登楚豫艦,指揮討逆。
十五日夜十時,有軍官以電話報告先生,謂「今夜粤軍或有不軌行動,將不利於總統,務請總統離府。」先生以為謠傳,不信之;以陳炳焜、莫榮新之蠻頑,尚不敢存危害之念,況炯明二十年來師事先生,安敢萌簒亂之異志乎?至午夜十二時,秘書林直勉所得消息,甚為險惡,乃與總統府諸軍官商量戒備,加添衛隊。(註一○六)時觀音山衛士僅五十餘人,由參軍兼衛士隊隊長姚觀順率領,侍衛副官有黃惠龍、馬湘、陳喧諸人,所有武器,僅三十枝手機關槍,子彈一萬餘發。(註一○七)即嚴密佈防。林直勉旋偕參軍林樹巍趨謁先生,報告「今夜消息險惡,變起在即,請速離府,暫避凶鋒。」先生泰然曰:「競存惡劣,當不至此。即使其本人果有此不軌之心,而其
(註一○四)丁惟汾:「山東革命黨史稿」(上),委任狀影印件。
(註一○五) 「國父全集」第八冊,三四七頁。
(註一○六) 鄧澤如:「中國國民黨二十年史蹟」,二五六頁。
(註一○七) 「民國十三年元旦孫大元帥頒發觀音山之役衛士狀牌訓詞」(中史黨史會藏)。
國父年譜 民國十一年(一九二二) 五十七歲 一二○四
所部,皆與我久共患難,素有感情;且不乏明理之人,未必肯助桀為虐,受其欺弄。請諸君不必猜疑,以免驚擾。」(註一○八)林等復言粤軍蠻橫,不可以常情度之,如果有不利於總統時,當奈何?先生曰:「我在廣州之警衛軍,既已全部撤赴韶關,此即示其坦白無疑,毫無敵對之意。
倘彼果有不利於我,亦不必出此用兵之拙計。如敢明目張膽,作亂謀叛,以兵加我,則其罪等於逆倫反常;叛徒賊子,人人可得而誅之。況吾身當其衝,豈可不重職守?臨時退縮,屈服於暴力之下,貽笑中外,污辱民國,輕棄我人民付託之重任乎?吾當為國除暴,討平叛亂,以正國典,生死成敗,非所計也。」林等以先生態度堅決,不敢強勸,即辭出。先生即入私室就寢。又疊接各處探報,皆言粤軍必亂,務請遠離。迨二時許,有自粤軍營中潛出之軍官,特來報告,謂粤軍各營,炊事已畢,出發在即,並言事成,准各營士兵大放假三日(即搶劫之意)。既而聞各方號音,自遠而近,乃知粤軍已發動,此約三時也。林直勉等復入總統府相勸,先生謂:「競存果敢作亂,則戡亂平逆,是吾責任,豈可輕離公府,放棄職守?萬一力不如志,惟有一死殉國,以謝國民而已!」直勉等見先生如此堅定,乃以數人臂力,強挽出府。
(註一○九)先生衣單衣出總統府,未帶衛隊,匆匆由林直勉、林樹巍扶掖從間道步出,是時,各路
(註一○八)鄧慕韓:「孫中山先生傳記」原稿(中央稿史會藏)。
(註一○九) 蔣中正:「孫大總統廣州蒙難記」,二──三頁,正中書局,民國六十四年一月,臺重排九版,臺北; 鄒魯:「中國國民黨史稿」第三篇,一一○○──一一○一頁。
國父年譜 民國十一年(一九二二) 五十七歲 一二○五
皆有步哨,已不能自由通行。直勉等被叛軍步哨接連盤問數次,幸得通過。先生隻身行至財政廳前,遇叛軍大隊,由東而來,先生從容不迫,參入叛軍中,叛軍以為同事,亦不查問。至永漢馬路出口,方得脫險步行至長堤,安抵海珠海軍總司令部。與海軍總司令溫樹德等,同登楚豫艦,召集各艦長,決意戡亂定難。(旋率各艦集中黃埔)先生離府未及五分鐘,叛軍步哨,已佈滿街道。半小時後,槍聲四起,占領廣州各行政機關。粤軍第二師洪兆麟所部之李雲復部,一面搶掠觀音山腳各街住戶(婦女衣服,多被搶掠一空,執信學校各女生之衣物圖書,亦被搶掠無遺),一面向總統府圍攻。李部約千餘人,繼又加入楊坤如部千餘人,及其他叛軍千餘人,共四千餘人。先生所居之粤秀樓係前龍濟光所築私寓,位居半山,有一橋樑式之過道,長一里許,蜿蜒由街道上面經過,直通觀音山總統府,叛軍佔據山上,居高臨下,向粤秀樓射擊。時府中衛士及警衛團佈防於觀音山粤秀樓一帶,叛軍衝鋒十餘次,皆被衛士用手機關槍擊退,死傷達三百人,叛軍終不得逞。是時警衛團長陳可鈺指揮作戰,衛士隊長姚觀順守文瀾閣,侍衛副官黃惠龍守正門,副官馬湘守橫門,副官陳喧(亦作煊)守天橋,偵緝員陳龍韜、衛士馮俊、黃森、陳海廷、李東興等,守粤秀樓,尤為英勇。(註一一○)彼等因四周漆黑,不辨敵軍,非俟敵近,不輕易射擊。相持至十六日上午十時,叛軍李雲復以步兵衝鋒無效,乃用速射開花
(註一一○)守粤秀樓者尚有一外籍侍衛名Colonel Bow,據「宋慶齡自述」。
國父年譜 民國十一年(一九二二) 五十七歲 一二○六
砲轟擊總統府,又以煤油燒毀粤秀樓及各棧橋,以杜絕出路。情勢更危迫,姚觀順、黃惠龍、馬湘乃冒險護送孫夫人離粤秀樓,匍匐自天橋下,流彈在空中飛鳴,數次掠孫夫人鬢邊過,至夾板被擊毀處,毫無掩蔽,四人只得挺身奔馳,姚觀順中彈傷腿部,由惠龍負之行,逾時始避入總統府後院。府之四周,開花砲彈連珠射下,天橋瞬被轟炸粉碎。至正午十二時,衛士彈盡,相約停戰,叛軍仍開砲猛攻,陳喧率隊十餘名,由正門衝出,被敵擊回,不得已伏匿破牆草叢中,改裝得脫。四時許,衛戍司令魏邦平派副官長至,議和平條件(魏守中立,居間調停),往返四次無效。正談判間,叛軍從總統府後門闖入,持手槍刺刀,將孫夫人所攜物品搶奪一空。馬湘、黃惠龍乘叛軍搶劫之際,左右各引孫夫人手,奔入人叢,方得逃出。叛軍槍彈如急雨驟至,屍橫遍街,孫夫人避入民屋,驚暈越時始甦,乃改裝從第一公園附近小巷,往長洲要塞司令馬伯麟宅寄宿,又至沙面,十八日脫險抵黃埔。(註一一一)鄧澤如時居永漢南路華英二樓,十六日晨,譚振雄來告國民黨廣東支部被叛軍熊略佔據,所有印信文件器具,概被搶掠。(註一一二)八
(註一一一)「民國十三年元旦孫大元帥頒發觀音山之役衛士獎牌訓詞」;蔣中正:「孫大總統廣州蒙難記」, 四──五頁;鄧澤如:「中國國民黨二十年史蹟」,二五七頁;「宋慶齡自述廣州脫險記」。
(註一一二) 按除總統府、國民黨粤支部外,偵緝隊部、海防司令部、虎門司令何振住宅、兵工廠、航空局、市政 廳、航政局、財政廳、許崇智司令部、財政部、海關等,皆為叛軍進攻目標。
國父年譜 民國十一年(一九二二) 五十七歲 一二○七
時,林麗生來告澤如,探悉先生已於昨夜由林直勉、林樹巍強挽出府,至長堤,登海珠,再乘電船,入永豐兵艦,安全出險。九時,馮自由着其弟馮坤來,密語澤如曰:「閣下與夏重民素為陳逆所注意,夏已在石圍塘廣三車站被害,程鴻軒被捕,請趁早赴他處逃避。」澤如遂過河南溪峽李英家暫避。(註一一三)
是役觀音山衛士以少敵眾,苦戰十餘小時,足寒敵膽。衛士傷亡約三分之一,而叛軍之陣亡者,數在三百以上。(註一一四)姚觀順負傷後,由護隊負之,尋亦出險。陳喧等走東山總統法律顧問那文宅,由那氏用美國小電船,送至先生座艦。先生後來頒獎衛士訓詞云:「革命軍的力量,是和別種軍隊不同的,必要能以一當十,才算合格。用幾百人可以敵幾千人,那才算是本事。如果不能,便是大恥辱,便不算得是革命軍。前年觀音山的衛士,便是以一當百的革命軍……我理想上的革命軍,只有這次觀音山的衛士,足以當之。這種奮鬪的精神,實在不可磨滅。」(註一一五)
夏重民被陳逆部將楊坤如拘捕,旋殉難。
陳炯明既叛,必欲翦除忠於先生之得力同志。首遭殺害者,為竭誠擁戴先生之廣三路局局長
(註一一三)鄧澤如:「中國國民黨二十年史蹟」,二六○頁。
(註一一四) 鄧澤如稱衛士僅傷五名,叛軍死者四百人(「中國國民黨二十年史蹟」,二五八──二五九頁)。
(註一一五) 「國父全集」第三冊,四○一──四○二頁。
國父年譜 民國十一年(一九二二) 五十七歲 一二○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