教育家宜提倡民志
教育家宜提倡民志
演講
010/06/30
1921/06/3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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教育家宜提倡民志(註一) 民國十年(一九二一年)六月三十日在廣東全省教育會第五次教育大會演講
今日為行閉會式,兄弟承汪先生相邀到來談話。吾人試想教育家對於今日中國建設的問題,實負有重大的力量,用得其當,則中國進步加速甚多。
在今日教育家所宜用為引導國民者,果以何為最要乎?以何者為標準乎?以世界何事為最有力量之標準乎?吾以為凡足以助世界進化改變人生觀者為最要,所當用力以赴之者,亦以此為最要。
諸君乃教育家,須知教育者乃引導人羣進化者也。然能令人羣進化最速者果何力乎?則政治的力量是也。政治是促人羣進化之唯一工具,故教育家當為政治的教育家。蓋自民國成立十年於茲,考厥成績僅能推翻滿洲政府而已,然滿洲政治之舊勢力尚未能除,故所去者祇一皇帝,而官僚武人之毒燄猶未息也。所以現今之最重要者為建設新政治,以代滿洲腐敗的舊政治。
政治的力量,足以改造人心、改造社會,為用至宏,成效至著。然每聞教育家之言曰:「以不談政治為高」。此種謬說,不知其何所據而云然?中國最大之教育家厥為孔子,我國人視孔子為聖人、為宗教家,以世界學者之眼光觀察之,則孔子為政治家,為政治教育家。試讀孔氏書,其教旨於誠意正心修身以及齊家治國平天下三致意焉。所謂齊家治國平天下,非政治教育而何?孔子且以政治為第一要務,而今之教育家輒舍政治而不談,何也?
揆之吾國舊道統舊國粹,觀諸孔子所言,則不談政治固已不是;況當今日民權發達時代,人人負國民責任,人人負政治責任,而曰不談政治,尤為大謬。民國與帝國不同,帝國政治,君主一人負責任,民國政治國民均負責任。既曰國民負責矣,而教育家乃曰不談政治,何太失自己本來之責任與人民希望之甚也。
考此種謬說之所由生,蓋亦有故,積漸亦已久。滿清專制,習用愚民,及滿清既除,武人猶在,其思想習慣無異於滿清,彼方執政,壓制民權,反對共和,使人民而談政治,則彼無以肆其大慾而得其私利,乃發為一種議論,以不談政治相尚。不知此乃削奪諸君之所有權,與諸君之本來責任相反,諸君貿然從之,亦以不談政治相尚,無乃墜其術中乎!然有許多教育家畏當道勢力而不敢違反其意,但豺狼當道,畏之不無可原,故半年前諸君不談政治,是明哲保身之一法,但今日在民治的廣東,民治的政府之下,而猶以不談政治相戒,則非政府所希望於諸君者矣。
諸君乃教育家,處先知先覺的地位,以不談政治相號召,人民更不敢談,人人都不理政治,將來更有何人負此責任?豈總統一人能負之乎?從今後,本大總統要諸君談政治!考不談政治之謬說乃由兩種原因而生:(一)、專制官僚成之,前已言之矣。(二)、西洋留學生成之。有許多留學生返中國已有學生不談政治之說,歸國後亦以為言。眩於其博士碩士之頭銜,以其可信,於是以為徵之舊官派之言,固曰不談政治,新博士之言亦云然,則皆曰不談政治,宜哉?
不知此乃以盲導盲者也!歐美留學生對於不談政治之一點,實大錯誤,實誤會之極。蓋英文Politics有三解:一解為國事,一解為黨爭,凡無聊自私之政客結黨營私,亦以政治名詞稱之。與我國所謂政治,專指國事而言者不同。故英文上政治之名詞雖一樣,然須看上下文,乃能得其正意。英文更有家庭政治之名目。所謂家庭政治者,即播弄是非之謂。故英文政治一名詞含有數意,其上者為國事,次為黨爭,下為是非。其普通習用語常曰不談政治,其意專謂不說是非耳,非真正國事亦不談也。中國留學生居其國數年,習聞其語,而不察其意,亦樂用之,歸國而不改其謬誤,可笑一至於此。國人既惑於專制官僚,再惑於留學生,誤解此種不談政治之輿論,乃入於人心,牢不可破,豈知其以盲導盲者哉!設使諸君不談政治,學生不談政治,為農者亦不談政治,為工商者亦不談政治,試問中華民國是誰之國?而人人不負責任,尚可以為國乎?教育家應指導人民談政治,若仍以不談為高,為害匪淺。民國十年一事不成,人人歸咎於革命黨,不知披荊斬棘,革命黨已為此至難之事;從容佈置,國民應共為之;乃國民程度低淺,稍有變革,手足無措,國民程度不足之咎,誰實尸之?教育家對此,乃不能辭其責。蓋十年來,政治教育家曾無出一言立一說以救斯民,而於不談政治之謬說,乃獨倡之,民國有今日之現象,無足怪也。苟猶持斯言而不悟,再歷十年,民國亦不得有進步!教育進步以政治為基礎,試觀日本教育比之中國進步甚多,考其故,則以日本政治良好。故中國今日政治尚未改良,所以無論如何提倡,教育亦不為功。近日北京政治腐敗,教育乃日壞,學校經費不給,教員薪米不繼,北京教育經費區區不過數十萬元,政府靳而不與,一督軍入京索費用至千萬元,而政府則慷慨予之。政治不良,教育不能發展,觀北京政治可以為證矣。所以兄弟今日到此談話,欲諸君知道中國政治之急宜改良及如何改良。對諸君一說改良中國政治,頭緒紛繁,非一二小時所能說,僅將兄弟改造中國的目的約略言之。
當革命之初,吾黨有志用十年時間改造中國,使中國為世界第一。諸君以為可達此目的乎?諸君亦有此志否?諸君如有此志,則可以為教育家!如無此志,則不如及早改業!欲使中國教育居世界第一等位置,必當使全國人民無不識字,有一百數十萬的專門學者,有一萬幾千的發明家,必如此乃可以為世界第一等教育,然教育隨政治為轉移,欲於十年內令中國教育進世界第一位,必政治已先達世界第一地位方可,顧此事可能乎?否乎?吾必曰可能。請證明之:
考近日新興之國,究其強國之方可知也。日本五十年前其國勢不如今日中國,其人民不過如四川一省之眾,土地不過如四川一省之廣,五十年內進為世界第一等國。以中國與之較:人則十倍之,地則二十倍之,聰明才力又不亞於彼,而中國國際地位較日本何如乎?果何故也?
又試觀暹羅昔為我屬國,諸君之所知也,人口七百萬,且半屬中國子孫,地大僅如四川耳。以中國與之較又何如?然暹羅有裁判外人權,關稅獨立。回視中國關稅握之於外人,領事裁判權不能收回,外人所到之處即其領土,官吏不敢管,警察不敢詰,中國領土主權喪失已久矣。當外人初入中國,士大夫之言曰法令不行於境,中國之恥也。今國人已習而不知恥矣。中國不能稱為獨立國,祇可稱為半獨立國!亞洲之獨立國惟日本與暹羅,雖日本強而暹羅稍弱,然暹羅國際地位已高於中國,中國在世界上以人口計則第一,以地域計則第四,而國際地位計則在三十名以下,又窮又弱,海關受制,工商業受奪,經濟日困,情勢如此,何教育之能言?所以以改造政治為第一要件。
日本初為窮弱國也,暹羅初亦最貧國也,而一則五十年,一則二十年成為強國;以中國挾如此土地人民而不能乎?今者中國國權已落於日本人之手,視我為屬國支配之宰制之,其國中教育家定有計畫處分中國,小學生則教以勤遠略。我國教育家有立志謀處分日本者乎?中國有富強之資料,而不能富強,遜於日本,無他,日本重政治教育,而中國不然此皆諸君之咎!蓋諸君提倡不談政治一語誤之也。所謂一言喪邦,此之謂歟?從今以後諸君須覺悟,一改前時積習,教育家須談政治理政治,引導人民談政治。古人有言:天下興亡,匹夫有責。專制時事已能言之,況乃民國時代乎?中國今日貧弱極矣,喪亡可慮,蓋世界不進則退,自歐美勢力侵入中國百有餘年,中國日弱一日,今猶不進,十年以後仍是如斯,受人淘汰必矣。故今日實為中國存亡之交,幸而滿清已倒,武人勢力可望日漸削除,有廣東一片乾淨土,為發展根基,謀改良政治,故甚望諸君提倡談政治,引導人民理政治,同心協力改造中國。
改造之方法已有預備,茲為諸君言之。余於三年前曾發行一書曰「孫文學說」,先改造中國人心理。昨年發行「中國實業計畫」一書,謀改造中國物質,興工商之業。蓋中國寶藏至富,甲於世界,開發振興,中國必強。此書為英文本,風行歐美,彼方專門學者皆許以為可行,現在廣東翻印中文本,不日可出版。
第三種計畫為改造社會,第四種為改造政治,合改造心理為物質社會政治四種一書,名曰「建國方略」,將來出版可以相送,協力研究之,提倡之,則十年興國,可望成功。
中國人有一種心理:不知之事便不肯做,必知之已真,然後為之。此種心理謂為好亦得,謂為壞亦得。何也?蓋天下事有不可知者甚多,若必深知而後行,則所成者甚寡,如教育界教人知者也,人生須受教育,由小學以至於大學至少十六年,稍懶者二十年以至三十年,使教育普及如今日俄國,人民悉由國家教育之,補助一切費用,設人人受三十年教育,三十年已半世矣,費半世功夫求知後乃行其所知,人民程度進此,乃可言不知不行,不然,事事先問知而後行,則無一事可行。
建設國家乃無人能知之者,日本五十年成為強國,其當時有預算計劃以為強國之本否?無之也!建造房屋材木磚瓦可得而算,建國則不能以計算之也,不能計算即不可知。
世界文明國多矣,中國可步趨之以臻富強。然而不能者,非不知所以步趨之也,半知而不全知之故也。請彼推翻舊政治行新政治,彼必不肯,彼不知,更且不談也。
希臘先哲之言曰:人者政治動物也。有政治思想政治行為政治能力,乃為人類。人之所以異於他動物者以此,故不談政治非人也,蓋人不能離國家,即不能離政治。中國人非不能建造好國家好政治,試觀歷史唐虞三代之隆,稱為至盛,在幾千年前之祖宗,已有此種能力。近者日本五十年亦能改造好國家。遠考吾祖宗,近徵諸日本,其所以有此能力,皆在不知之中。夫不知安能為之,無乃誣乎。然試思唐虞三代學問知識能知之而後為之乎?日本五十年前亦能知有今日強盛乎?可見其進行皆在不識之中也,明矣。
中國人得半知不能全知,半知不敢為,又無全知,必欲待全知,然後為之。此中國所以停滯不進也。夫學三十年乃得全知,中國之得學者僅少數,而存不知不行之見,政治尚有改良之日耶?日本當初一時受刺激,一二志士振臂狂呼救國,全國響應,人人闔目相從,故有今日強盛。暹羅一二王子提倡于上,鼓勵其國民舉從之,今亦漸盛,皆于不識不知得之,蓋建造屋可計算而知之,建國則不能預知之也。
兄弟幾十年前提倡改造中國。破壞已成功,於是欲人民建設,因多問建設方法于予,告以計畫,則必曰君之計畫可行,特知之耳。知之非艱,行之惟艱,卒誤於此心理,而無一成。行之惟艱,一言誤中亦不淺者也。
教育家須記提倡政治,實行改良政治,使四萬萬國民同心協力改良政治,諸君當負責任!又須知國強不能預知,祇實行做去便得;若必想知清楚然後做,天下斷無此理者。譬如電燈照耀光明,人人享其利,然電學精微,人之知之者甚少,若必待人人均知電學而後用電燈,可乎?政治亦猶是也?可信賴政治家做去,十年定有功效可睹,如欲知之,可讀建國方略,但無須此一級工夫。
中國今日不必人民去求知,祇望其有一種十年可強中國之信仰足矣,有強中國之志足矣。教育家宜提倡民志,則政治自易改良,政治良好,則教育不成問題矣。能達俄國今日教育情狀亦不難者,唯總要諸君教育家不忘政治!
(註一) 據「廣東省教育會雜誌」第一卷第二期(廣東教育會編印,民國十年八月出版),政治教育,六月三十日孫大總統在廣東全省教
育大會演講。
國父全集
第三冊
262-267
頻仍,戕伐過甚,淪於萬刼不復之地位,其責固在「夥計」。因民生主義昌明,人民衣食得所,成為莊嚴璀璨世界第一之國家,其責任仍在眾「夥計」也。
(註一) 據「廣東省教育會雜誌」第一卷第一期(廣東教育會編印,民國十年七月出版),孫大總統對學界之演講。原文未載演講日期, 似在六月間。
教育家宜提倡民志(註一) 民國十年(一九二一年)六月三十日在廣東全省教育會第五次教育大會演講
今日為行閉會式,兄弟承汪先生相邀到來談話。吾人試想教育家對於今日中國建設的問題,實負有重大的力量,用得其當,則中國進步加速甚多。
在今日教育家所宜用為引導國民者,果以何為最要乎?以何者為標準乎?以世界何事為最有力量之標準乎?吾以為凡足以助世界進化改變人生觀者為最要,所當用力以赴之者,亦以此為最要。
諸君乃教育家,須知教育者乃引導人羣進化者也。然能令人羣進化最速者果何力乎?則政治的力量是也。政治是促人羣進化之唯一工具,故教育家當為政治的教育家。蓋自民國成立十年於茲,考厥成績僅能推翻滿洲政府而已,然滿洲政治之舊勢力尚未能除,故所去者祇一皇帝,而官僚武人之毒燄猶未息也。所以現今之最重要者為建設新政治,以代滿洲腐敗的舊政治。
政治的力量,足以改造人心、改造社會,為用至宏,成效至著。然每聞教育家之言曰:「以不談政治為高」。此種謬說,不知其何所據而云然?中國最大之教育家厥為孔子,我國人視孔子為聖人、為宗教家,以世界學者之眼光觀察之,則孔子為政治家,為政治教育家。試讀孔氏書,其教旨於誠意正心修身以及齊家治國平天下三致意焉。所謂齊家治國平天下,非政治教育而何?孔子且以政治為第一要務,而今之教育家輒舍政治而不談,何也?
揆之吾國舊道統舊國粹,觀諸孔子所言,則不談政治固已不是;況當今日民權發達時代,人人負國民責任,人人負政治責任,而曰不談政治,尤為大謬。民國與帝國不同,帝國政治,君主一人負責任,民國政治國民均負責任。既曰國
國父全集二六二
民負責矣,而教育家乃曰不談政治,何太失自己本來之責任與人民希望之甚也。
考此種謬說之所由生,蓋亦有故,積漸亦已久。滿清專制,習用愚民,及滿清既除,武人猶在,其思想習慣無異於滿清,彼方執政,壓制民權,反對共和,使人民而談政治,則彼無以肆其大慾而得其私利,乃發為一種議論,以不談政治相尚。不知此乃削奪諸君之所有權,與諸君之本來責任相反,諸君貿然從之,亦以不談政治相尚,無乃墜其術中乎!然有許多教育家畏當道勢力而不敢違反其意,但豺狼當道,畏之不無可原,故半年前諸君不談政治,是明哲保身之一法,但今日在民治的廣東,民治的政府之下,而猶以不談政治相戒,則非政府所希望於諸君者矣。
諸君乃教育家,處先知先覺的地位,以不談政治相號召,人民更不敢談,人人都不理政治,將來更有何人負此責任?豈總統一人能負之乎?從今後,本大總統要諸君談政治!
考不談政治之謬說乃由兩種原因而生:(一)、專制官僚成之,前已言之矣。(二)、西洋留學生成之。有許多留學生返中國已有學生不談政治之說,歸國後亦以為言。眩於其博士碩士之頭銜,以其可信,於是以為徵之舊官派之言,固曰不談政治,新博士之言亦云然,則皆曰不談政治,宜哉?
不知此乃以盲導盲者也!歐美留學生對於不談政治之一點,實大錯誤,實誤會之極。蓋英文Politics有三解:一解為國事,一解為黨爭,凡無聊自私之政客結黨營私,亦以政治名詞稱之。與我國所謂政治,專指國事而言者不同。故英文上政治之名詞雖一樣,然須看上下文,乃能得其正意。英文更有家庭政治之名目。所謂家庭政治者,即播弄是非之謂。故英文政治一名詞含有數意,其上者為國事,次為黨爭,下為是非。其普通習用語常曰不談政治,其意專謂不說是非耳,非真正國事亦不談也。中國留學生居其國數年,習聞其語,而不察其意,亦樂用之,歸國而不改其謬誤,可笑一至於此。國人既惑於專制官僚,再惑於留學生,誤解此種不談政治之輿論,乃入於人心,牢不可破,豈知其以盲導盲者哉!
設使諸君不談政治,學生不談政治,為農者亦不談政治,為工商者亦不談政治,試問中華民國是誰之國?而人人不負責任,尚可以為國乎?教育家應指導人民談政治,若仍以不談為高,為害匪淺。民國十年一事不成,人人歸咎於革命
演講民國十年六月二六三
黨,不知披荊斬棘,革命黨已為此至難之事;從容佈置,國民應共為之;乃國民程度低淺,稍有變革,手足無措,國民程度不足之咎,誰實尸之?教育家對此,乃不能辭其責。蓋十年來,政治教育家曾無出一言立一說以救斯民,而於不談政治之謬說,乃獨倡之,民國有今日之現象,無足怪也。苟猶持斯言而不悟,再歷十年,民國亦不得有進步!教育進步以政治為基礎,試觀日本教育比之中國進步甚多,考其故,則以日本政治良好。故中國今日政治尚未改良,所以無論如何提倡,教育亦不為功。近日北京政治腐敗,教育乃日壞,學校經費不給,教員薪米不繼,北京教育經費區區不過數十萬元,政府靳而不與,一督軍入京索費用至千萬元,而政府則慷慨予之。政治不良,教育不能發展,觀北京政治可以為證矣。所以兄弟今日到此談話,欲諸君知道中國政治之急宜改良及如何改良。對諸君一說改良中國政治,頭緒紛繁,非一二小時所能說,僅將兄弟改造中國的目的約略言之。
當革命之初,吾黨有志用十年時間改造中國,使中國為世界第一。諸君以為可達此目的乎?諸君亦有此志否?諸君如有此志,則可以為教育家!如無此志,則不如及早改業!欲使中國教育居世界第一等位置,必當使全國人民無不識字,有一百數十萬的專門學者,有一萬幾千的發明家,必如此乃可以為世界第一等教育,然教育隨政治為轉移,欲於十年內令中國教育進世界第一位,必政治已先達世界第一地位方可,顧此事可能乎?否乎?吾必曰可能。請證明之:
考近日新興之國,究其強國之方可知也。日本五十年前其國勢不如今日中國,其人民不過如四川一省之眾,土地不過如四川一省之廣,五十年內進為世界第一等國。以中國與之較:人則十倍之,地則二十倍之,聰明才力又不亞於彼,而中國國際地位較日本何如乎?果何故也?
又試觀暹羅昔為我屬國,諸君之所知也,人口七百萬,且半屬中國子孫,地大僅如四川耳。以中國與之較又何如?
然暹羅有裁判外人權,關稅獨立。回視中國關稅握之於外人,領事裁判權不能收回,外人所到之處即其領土,官吏不敢管,警察不敢詰,中國領土主權喪失已久矣。當外人初入中國,士大夫之言曰法令不行於境,中國之恥也。今國人已習而不知恥矣。中國不能稱為獨立國,祇可稱為半獨立國!亞洲之獨立國惟日本與暹羅,雖日本強而暹羅稍弱,然暹羅國際地位已高於中國,中國在世界上以人口計則第一,以地域計則第四,而國際地位計則在三十名以下,又窮又弱,海關
國父全集二六四
受制,工商業受奪,經濟日困,情勢如此,何教育之能言?所以以改造政治為第一要件。
日本初為窮弱國也,暹羅初亦最貧國也,而一則五十年,一則二十年成為強國;以中國挾如此土地人民而不能乎?
今者中國國權已落於日本人之手,視我為屬國支配之宰制之,其國中教育家定有計畫處分中國,小學生則教以勤遠略。
我國教育家有立志謀處分日本者乎?中國有富強之資料,而不能富強,遜於日本,無他,日本重政治教育,而中國不然此皆諸君之咎!蓋諸君提倡不談政治一語誤之也。所謂一言喪邦,此之謂歟?從今以後諸君須覺悟,一改前時積習,教育家須談政治理政治,引導人民談政治。古人有言:天下興亡,匹夫有責。專制時事已能言之,況乃民國時代乎?中國今日貧弱極矣,喪亡可慮,蓋世界不進則退,自歐美勢力侵入中國百有餘年,中國日弱一日,今猶不進,十年以後仍是如斯,受人淘汰必矣。故今日實為中國存亡之交,幸而滿清已倒,武人勢力可望日漸削除,有廣東一片乾淨土,為發展根基,謀改良政治,故甚望諸君提倡談政治,引導人民理政治,同心協力改造中國。
改造之方法已有預備,茲為諸君言之。余於三年前曾發行一書曰「孫文學說」,先改造中國人心理。昨年發行「中國實業計畫」一書,謀改造中國物質,興工商之業。蓋中國寶藏至富,甲於世界,開發振興,中國必強。此書為英文本,風行歐美,彼方專門學者皆許以為可行,現在廣東翻印中文本,不日可出版。
第三種計畫為改造社會,第四種為改造政治,合改造心理為物質社會政治四種一書,名曰「建國方略」,將來出版可以相送,協力研究之,提倡之,則十年興國,可望成功。
中國人有一種心理:不知之事便不肯做,必知之已真,然後為之。此種心理謂為好亦得,謂為壞亦得。何也?蓋天下事有不可知者甚多,若必深知而後行,則所成者甚寡,如教育界教人知者也,人生須受教育,由小學以至於大學至少十六年,稍懶者二十年以至三十年,使教育普及如今日俄國,人民悉由國家教育之,補助一切費用,設人人受三十年教育,三十年已半世矣,費半世功夫求知後乃行其所知,人民程度進此,乃可言不知不行,不然,事事先問知而後行,則無一事可行。
建設國家乃無人能知之者,日本五十年成為強國,其當時有預算計劃以為強國之本否?無之也!建造房屋材木磚瓦
演講民國十年六月二六五
可得而算,建國則不能以計算之也,不能計算即不可知。
世界文明國多矣,中國可步趨之以臻富強。然而不能者,非不知所以步趨之也,半知而不全知之故也。請彼推翻舊政治行新政治,彼必不肯,彼不知,更且不談也。
希臘先哲之言曰:人者政治動物也。有政治思想政治行為政治能力,乃為人類。人之所以異於他動物者以此,故不談政治非人也,蓋人不能離國家,即不能離政治。中國人非不能建造好國家好政治,試觀歷史唐虞三代之隆,稱為至盛,在幾千年前之祖宗,已有此種能力。近者日本五十年亦能改造好國家。遠考吾祖宗,近徵諸日本,其所以有此能力,皆在不知之中。夫不知安能為之,無乃誣乎。然試思唐虞三代學問知識能知之而後為之乎?日本五十年前亦能知有今日強盛乎?可見其進行皆在不識之中也,明矣。
中國人得半知不能全知,半知不敢為,又無全知,必欲待全知,然後為之。此中國所以停滯不進也。夫學三十年乃得全知,中國之得學者僅少數,而存不知不行之見,政治尚有改良之日耶?日本當初一時受刺激,一二志士振臂狂呼救國,全國響應,人人闔目相從,故有今日強盛。暹羅一二王子提倡于上,鼓勵其國民舉從之,今亦漸盛,皆于不識不知得之,蓋建造屋可計算而知之,建國則不能預知之也。
兄弟幾十年前提倡改造中國。破壞已成功,於是欲人民建設,因多問建設方法于予,告以計畫,則必曰君之計畫可行,特知之耳。知之非艱,行之惟艱,卒誤於此心理,而無一成。行之惟艱,一言誤中亦不淺者也。
教育家須記提倡政治,實行改良政治,使四萬萬國民同心協力改良政治,諸君當負責任!又須知國強不能預知,祇實行做去便得;若必想知清楚然後做,天下斷無此理者。譬如電燈照耀光明,人人享其利,然電學精微,人之知之者甚少,若必待人人均知電學而後用電燈,可乎?政治亦猶是也?可信賴政治家做去,十年定有功效可睹,如欲知之,可讀建國方略,但無須此一級工夫。
中國今日不必人民去求知,祇望其有一種十年可強中國之信仰足矣,有強中國之志足矣。教育家宜提倡民志,則政治自易改良,政治良好,則教育不成問題矣。能達俄國今日教育情狀亦不難者,唯總要諸君教育家不忘政治!
國父全集二六六
(註一)據「廣東省教育會雜誌」第一卷第二期(廣東教育會編印,民國十年八月出版),政治教育,六月三十日孫大總統在廣東全省教 育大會演講。
統一中國非北伐不為功(註一) 民國十年(一九二一年)九月三日在廣州對北伐軍將領演講
諸君:此次廣東出兵廣西,僅一月而將廣西蕩平。廣西軍之力量,向稱雄厚,而不能當我軍之一擊者,此固由前敵軍士如陸軍,如內河艦隊,如飛機隊,與後方接濟諸君之功力,所以能收效如是之速也。然平定廣西,於我等有何關係乎?須知廣西強盜一日存在,則吾粤人民一日未安。今桂孽既清,吾粤人民自可安居無憂矣。然是豈足為長治久安者耶?此不過一時之安,苟且之安耳。然則吾粤人民如何而後可以長治久安乎?非使中國國民人人皆得安全,則斷無希望。
則如何而後可使中國國民人人皆得安全乎?即當於平桂之後,再做一番工夫,以統一中國。中國既統一,則四萬萬同胞可以得享真正之安寧幸福矣。
統一中國,難題也,無論何人,即吾粤三千萬國民及軍隊,皆以為統一中國不容易。到底統一中國,果真難事耶?
本總統以為不難。即如四五個月前,余主張援桂,一般人民皆以為柱賊擁六七萬之眾,且皆游勇出身,為有統系的強盜,必能為頭目出死力以拒我,我等使之去粤則易,除之於桂殊難。是說也,就如由閩回粤身經百戰之軍人,亦以為打北軍容易,打桂賊至難,因廣西山多而不易襲攻也。當時本總統鼓勵各軍,不必以桂賊眾多為畏,能打北兵,必能平桂賊以勉之;故出兵月餘,而桂已蕩平。今將此過去之事實以推,吾人已得一最有經驗之證據。故吾以為此次粤軍能本此勇敢而北伐,則統一中國無難。廣西剛平,而兩湖已發生戰事。湖北人民以為粤軍戰勝廣西,則必出兵長江,不如己先出兵,免被他人佔據。湖南人民亦以為欲定中原,必先戰勝湖北,故湘鄂之用兵,其內容甚為複雜也。兩湖中有一部分為吾人同志,甚欲趁此潮流,乘時立功,取得武漢,以統一中國,實行民治。又有一部分非吾人同志,懷疑頗大,以為南方政府,提倡民治,或非真實主張,不過假此號召,然彼輩非我同志,難怪有此懷疑。但此次桂局已定,粤軍得桂,以還桂人,比之廣西得粤,而視粤為其征服地者,正不可同年而語。初各省人民之懷疑我等者,以為粤軍未平桂之先,則
演講民國十年六月――九月二六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