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與某日人的談話(註一)　民國十三年（一九二四年）二月在廣東河南士敏土廠大元帥府（一）　俄之赤化運動決不深入中日問：聞閣下近頃接近俄國，欲藉其援助，以起統一運動。竊以為俄國之赤化運動，如波及中國國內，豈非危險之甚乎？答：俄國與中國，今為對等之國家，彼對於不平等條約，有共同之目的，誠為中國之友邦，其援助中國也，乃當然之事
　　。中國之與提攜也，亦不能不謂當然。俄國以赤化英國為目的，其計劃在先對於印度及其殖民地為赤化運動。其援
　　助廣東也，在強化赤化運動於廣東之敵之香港，然後再赤化印度及緬甸方面也。以廣東為根據地之俄國赤化運動，
　　非以中國國內為目的，係以香港及印度為目標。我輩之不阻止俄國之赤化運動者，在已知此種實情故也。若夫中國
　　國民之赤化，未必是可恐之事。何則？蓋中國國民三千年來有再三、再四之赤化經驗，業已帶有消毒性之共產思想
　　之社會的赤化。一時縱見中國國民之雷同，然終難求續，不難察知也。若夫香港及印度之赤化，縱英國官憲死力抵
　　抗，亦漸次得向其目的地進行也，可謂無疑。夫俄國之赤化印度，與其由陸上侵入，不如由海上侵入為得策。故俄
　　國擬以廣東為根據，由香港侵入安南、新加坡、及南洋各地。更由緬甸方面向印度本部為赤化的潛入。至於中國國
　　內之赤化，一面必受中國國內之資本家、智識階級及軍人社會之反對；他面必為日本所嫌厭，故俄國當不至深入也
　　。俄國之大目的在印度，對於中國及日本，既欲維持友邦之關係，當不至繼續赤化運動也，固不俟論。（二）　三民主義非倣製他人之糟粕問：閣下所主倡之三民主義，聞有人評之為再製列寧及其他近世社會主義者之糟粕。閣下十年前未嘗提倡三民五權主義
　　，得乎誠踏襲列寧等之所說乎？答：決非如此。我輩之提倡民族、民權、民生三大主義，業已三十年於茲矣！不過其說明係歸納的，未嘗判然明言三民
　　主義為何物，我輩之三民主義首淵源於孟子，更基於程伊川之說。孟子實為我等民主主義之鼻祖。社會改造本導於
　　程伊川，乃民生主義之先覺。其說民主、尊民生之議論，見之於二程語絲。僅民族主義，我輩於孟子得一暗示，復
　　鑑於近世之世界情勢而提倡之也。要之，三民主義非列寧之糟粕，不過演繹中華三千年來漢民族所保有之治國平天
　　下之理想而成之者也。文雖不肖，豈肯嘗列寧等人之糟粕。況如共產主義，不過中國古代所留之小理想者哉。（三）　屬望全國統一故與北段提攜問：上海、香港之中國實業家等，呼閣下為空大砲，謂徒大言壯語，於實際無裨，嘲笑閣下之統一中國，為不過空言，
　　而三民主義，亦不過為書生之論，未審閣下，究能統一中國乎？答：有笑我者，任之可耳。我輩事實上已放三十年空砲，然此空砲，確能促內外人之覺醒，今日已為不能不放實彈之際
　　，對於友方而放空砲也，實屬當然。友方既然覺醒，則向敵方放實彈也，亦屬自然。我輩熱中於統一中國，業與北
　　方之段祺瑞等相提攜。民國之幸福，以統一為主，今不幸而陷於四分五裂之混亂狀態。我輩敬服漢高祖，推重明太
　　祖，因彼等能統一國內增進國民之幸福故也。我輩打倒腐朽之清朝，然破壞之後，以建設為必要，此古今歷史之明
　　示也。欲統一中國之現狀，勢不能不藉武力，武力統一乃我輩所熱心者也。藉言論或妥協統一，恰如沙上樓閣，行
　　即崩潰，復陷於四分五裂之狀也，明甚。既有武力統一之必要，自不能不使南北武力提攜之成立，此吾輩所以與北
　　方段祺瑞等握手也。段祺瑞在中國現在之人物中，為最可信賴之人物，遠勝於曹錕及黎元洪也。（四）　現代人物之月旦評問：關於吳佩孚、張作霖、馮玉祥、唐繼堯、閻錫山等諸人物，閣下之月旦評如何？答：張作霖之有今日，不妨謂全由於日本之援助。彼本為一小武官，然彼能迎合日本在東三省之發展，發揮其才能，遂
　　躋於今日之地位。段祺瑞與吳佩孚終難兩立，故張作霖或繼段祺瑞之後，左右北京之政權亦未可知。河南之吳佩孚
　　，誠可謂卓越之軍人，然非支配大局之政治家，一旦戰敗，即陷於不可恢復之地步。至若我輩，則屢敗屢增加勢力
　　，此為軍人與政治家不同之處。要之吳實一卓越之軍人也。雲南之唐繼堯，係過於計算利害之人，雖可支配雲南一
　　省，然決非維持大局，支配中原之大人物也。馮玉祥之利害打算，亦不弱於唐氏，或與安福派為友，或加入直隸派
　　，又或出於中立態度，不斷地由自己心中之利害關係而行動，故不易信賴。若夫閻錫山因守山西故其位置安全。雖
　　然，彼非支配一省以上之大人物。若以山西保境安民為主，則目前彼之位置，當不至發生問題，苟出山西以外，加
　　入大波瀾之中，即不能保，必亡命海外也。國民現在正歡迎新人物，老輩已為過去之人物，段祺瑞雖為可尊敬之人
　　物，然已入老境；徐世昌雖為恂恂儒者，然已無在政界活動之勇氣；唐紹儀雖野心勃勃，然利慾之念，好色之情甚
　　盛，不足以集眾望。由此觀之，中國之人物，均屬過去之人，前途有為之士，不能不求之於新進政治家及壯年軍人
　　也。（五）　蔣介石為英傑，故使練兵北伐問：閣下之武力統一，當先起北伐軍進出長江，然已有北伐之準備否？答：廣東之形勢前年以來極為動搖，然漸已歸平穩狀態。滇軍之橫暴，實為吾等所最苦者。然以去歲底黃埔軍官學校養
　　成之學生軍之奮鬥，已將雲南客軍討滅，廣東局面遂全然一新。惠州陳炯明之兵力已不振，行將見其歸伏於我輩之
　　脚下矣。其他如林虎、如李福林，均深知大勢之所趨，已歸附吾輩。如此，廣東之局面歸於平穩，則前最應努力者
　　，在新軍之訓練，在勁旅之編製。黃埔軍官學校刻由蔣介石主持，有為之士官輩出。當攻擊滇軍時，蔣介石所指揮
　　之學生軍，即軍官學校學生軍，精銳無比，業已發揮其戰鬥力矣。我輩知蔣介石為英傑，數年前曾與之談養成新軍
　　之事，今蔣介石已成新軍之中心人物，正着手編製民國第一之勁旅。彼為浙江出身之武官，十年前曾留學於日本士
　　官學校，受新式軍事之教育，且人物雄略沈毅，將蔚為軍官中之大器。我輩以財政委之於廖仲凱；民政責之於胡漢
　　民；外交則由伍朝樞總攬；黨務則由汪精衛任責；教育歸鄒魯擔任；軍事則命蔣介石掌握，以期完成北伐之目的。
　　惟最困心衡慮者，財政一事也。然廣東之財政，苟不藉借債，即無法救濟。我輩日前曾致書於日本某氏，述吾輩擬
　　向日本資本家借三千萬元之希望，懇其居間斡旋，當可成功也。（六）　將長江占領後，即出持久態度問：嘗考中國二十四史，凡中國之統一，概屬北方南征之結果，其南方之北伐，殆未有能征服長江以北者。史冊所載，
　　往事歷然，今閣下企畫之北伐軍，果能進至長江以北否耶？答：中國史冊所載，誠如尊論，亦有北守南征之史實，秦自西北強行統一中國，遂至平定六國。漢又乘秦之失民心，由
　　東方統一天下。隋雖平定南北五胡之亂，致唐之李淵又將天下奪去。唐末五代之亂，被宋之趙氏平定，宋又為由北
　　而來之金元所亡。若夫至于元之沒落，雖由起於中部之朱元璋之武力，然明朝之統一天下，乃因以北京為根據地故
　　也。明為起於北方滿洲之清所征服，而清朝又為起於南方之我黨所推翻，此乃最近之事實也。試觀中國歷史，除清
　　朝外，殆皆示北方南征統一天下之事實。然我輩北伐軍，既討伐清朝，更欲一掃其殘黨。清朝已推翻矣，而其殘黨
　　猶割據長江沿岸及長江以北。我輩之北伐，乃繼續第一革命，故非將專制政府之殘黨肅清，不能謂完全討滅清朝。
　　既我輩之北伐，乃順應大勢，故其成功也必矣。北守南征不過過去之史實，今迎合新局面，不得不確信南守北征之
　　當然。北伐軍已準備就緒。其方略，擬先自梅嶺侵入湖南，再征服湖北，以掌握長江之樞紐；兩湖既入我黨之手，
　　則分軍為二，一軍入贛，一軍入豫，然後再將長江下游收於支配之下。惟所謂問題者，即佔領南京漢口後究侵入長
　　江以北耶？抑佔領長江一帶，而採持久策耶？此實為我黨之大問題。何則？蓋北伐軍長驅，減少兵力更兼軍械子彈
　　缺乏，軍費不足，殊不易侵入長江以北。然我軍已有成竹在胸，一旦將長江佔領後，即暫時出持久態度，謀與北方
　　同志之段祺瑞同志一派提攜徐徐再打開統一的局面。召開南北統一國民大會，議定約法、其他國憲，裁減各省軍隊
　　施行內外新政，俾實現三民主義。（七）　共黨如擾民黨斷然絕其提攜問：國民黨與共產黨派現雖提攜，未審將來亦有提攜之望否？被視為共產黨派之人物中，其卓越者，聞除徐謙、譚平山
　　外，尚有其他人士，且此等人士，似已脫國民黨，若然，國民黨之前途，不至分裂乎？答：國民黨係我創立之民國唯一之政黨，而共產黨派則為贊成俄國列寧等主義之學者有志一派。國民黨員固有加入該派
　　者，然國民黨始終為國民黨，共產派則為共產派，而為其獨特之活動而已，不能必言其互相提攜也。我黨員之先輩
　　有力家馮自由、張繼等，反對與共產派相接近。馮自由且目共產派為破壞民國之毒瓦斯彈。彼母親係日本人，彼係
　　熱誠勇敢之人物也，在國民黨之先輩中，次於張繼之德望家，亦一器局雄偉之政治家也。徐謙、譚平山兩人，多年
　　為國民黨盡力，輔助我活動之功勞者也，最近任共產派之領袖。彼等之所以為共產派，並非俄國之走狗，欲打破民
　　國之現狀，斷行第之大改造者也。並非脫退國民黨，不過為國民黨之急先鋒，而促國民之自覺，否認妥協政治，因
　　此國民黨內分急進派與穩健派，亦不得已之舉。張繼、馮自由、謝英伯為穩健派；徐謙、譚平山等為急進派，而我
　　及汪精衛、胡漢民等可稱為綜合派。是皆為國民黨而努力，時雖有意見之衝突、反目、抗爭之狀態，而各人胸中毫
　　無私見，依然奉大國民黨主義。雖止包容民國三分之一，最近將來，定可支配大局無疑矣。此際因共產派而至國民
　　於分裂，可斷言其必無疑矣。若共產黨而有紛亂我黨之陰謀，則只有斷然絕其提攜，而一掃之於民國以外而已。（八）　目前中國情況在在均有進步問：我輩日人對於中國之前途，幾難揣擬，未寫閣下作何觀察？答：此問題頗大，對於淡漠之質問，祇得答之以淡漠而已。我輩對於中國前途，並無悲觀，然亦未敢作樂觀，惟實無悲
　　觀之必要耳。三千年來之國民性不易變更，雖經二十四朝之變遷，尚未亡國。政體雖經數次之變更，然邦土依然存
　　在，四億民眾依然活躍。例如大海之波瀾，有時滔天，然有時歸於波平浪靜。中國之混亂其不久必即歸於平靖者可
　　斷言矣。自前清潰倒以來，中國社會的進步，頗為顯著，其表面之波濤雖猛，然內面之狀態，肅然有進步之觀，實
　　為不可掩之事實。國民教育日益普及，觀產業之發達及海外貿易之年年增進，實可窺之。生活之改良，交通之發展
　　，最近尤惹吾人之注意。勞働社會業有所覺，今後若農民亦能自覺，則中國之社會狀態，必能一新面目。現在之中
　　國，其最腐敗者為官吏社會，次則為軍人社會。若夫政治界官吏與軍人對峙，故非至腐敗不止。雖然，較之舊朝之
　　政界，則覺別有天地。我輩認目前之中國，為進步中之邦家，隨而其前途一旦統一必能漸次放大光明。如印度等亡
　　國事變，斷不至發生，可謂明矣。或有謂中國統一之不易，而悲觀其前途者，是蓋以短日月律邦家故也。中國之壽
　　命亦有數千年，固不俟論。再經十年或五十年當成渾然統一之狀態，如斯天下統一之中國，隨社會的進步，政治、
　　產業、軍事、教育及其他方面，亦當漸次進步發展當能成一大文明國，與日本並駕齊驅，若以我輩之觀察為空想，
　　則我輩惟以微笑答之耳。